#生病有什麼好難過的呢
隆隆個性單純、活潑,是很快樂的狗兒。因為診斷出會往腦部擴散的病變,醫生認為沒有治癒的機會,只能儘量延緩。
一開始,隆隆很溫暖熱情地迎接我,和我互動。牠微笑表示很喜歡有人對他很好,像是溫柔的摸摸、對牠呼呼哄哄,拍照時叫牠要看某個地方,坐著推車出門走走,這些帶給牠許多快樂,「大家都很開心,讓我也很開心!」
隆隆很享受被誇讚牠的外貌,「我知道我可愛的樣子帶給家人們許多歡樂!」牠得意地說道。
過了一會兒,牠說:「你來找我不是要跟我聊這些吧?」
原來牠已經知道這次溝通的目的了。
「對呀,其實家人擔心你的身體,想知道怎麼幫你。你現在感覺如何?」
「我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唉。其實不用為我的身體做那麼多事情啦!」
「你是指治療看醫生嗎?會覺得不舒服嗎?」
當下我無法明確感覺隆隆的身體感受,可能因為他自己不想分享感覺給我,也可能是止痛藥物的關係。
「家人想知道你對治療的想法和感覺?」
雖然我沒有收到明確的回應,仍然能感覺牠的心情因為生病有點沮喪,可是心態是接受、接納的。
因為病況是溝通的核心話題,我希望自己別辜負飼主的委託,盡可能多談一些。可是,講到身體狀況,隆隆心情就變得悶悶的,聊天開頭那段歡樂全不見了,不論我怎麼引導,牠知道我為此而來,還是不願意針對病情回應。溝通卡關,我好像在跟一片牆壁說話一般,換我也感到沮喪了。
於是,我們換個話題。
「隆隆,那你挑一個想跟我分享的事情好了。」
牠聽到這句話立刻活躍起來,低迷的氣氛彷彿瞬間注入許多活力!
「我覺得我很幸福呀,有這麼多家人疼我,出去玩。」隆隆邊說,邊給出用手去碰人的手掌的動作,後來飼主回應說,這的確是他們很喜歡的互動方式。
「和家人一起出去玩很棒呀,有什麼開心的回憶願意分享給我嗎?」
瞬間,我收到看煙火的意象,隆隆很興奮又緊張的叫。
哇噻!第一次有小狗表示對砲聲隆隆的煙火場境不但不畏懼,還感到開心,實在非常新鮮!
飼主姊姊說:「第一次帶隆隆去看煙火的時候,我也擔心不知道聲音會不會太大,但我感覺那次他很開心,所以後來又帶他去了一次,當時超怕被路人拍下來上網罵我虐待動物的,哈!」
隆隆接著表示,「只要有我在,家人們就覺得很滿足!還有在沙發上陪家人看電視,被要求和另一隻狗球球一起坐好,叫我們不要動,要照相。我想要什麼,家人都會給我。親親我,對我表達愛意,就很滿足了!」
「聽起來真棒,真的很幸福呢,很為你高興!」
現在溝通的氣氛比較熱絡,我想再試試看實用面的話題。
「家人們都很愛你,你知道的,有沒有他們可以為你做的事呢?」
隆隆馬上說:「我要他們別為我擔心和難過。」
「因為你的病情嗎?」
「對啊,有什麼好為這個難過的呢?每天都要開開心心呀!不要愁眉苦臉。」這時家人憂愁的表情出現在隆隆面前。
「你一定很愛家人們吧?」我問道。
「我希望他們開心,那才是最重要的!」
「好,我會轉達你的想法。還有沒有他們能為你做的呢?」
隆隆的臉上帶著微笑:「用手餵我吃小零食!」
啊,不管任何時刻,零食都很重要呢!
結束之前,隆隆再次表達「現在這樣很好,一切都很好」的想法,讓我覺得,人們經常因為身體不舒服而把注意力全放在那裡,不小心越鑽越深,無法自拔陷於低落的情緒;反觀,動物覺得身體的不舒服只是生活或生命的其中一部分,除了這部分,還有許許多多快樂和美好要去經歷,所以不用將焦點擺在病痛。
我能理解飼主期待藉由溝通得毛孩針對病情和照顧上給予明確的指示或回應,讓他們有行動的依據。然而,飼主在某話題上的期待,和毛孩對該話題的回應,有時候天差地遠,讓飼主感到有些失望。
「這次溝通雖然沒有得到你們期待的回答,卻得到許多讓牠快樂的事情,以及牠自己對於病況的看法,這些都相當重要。牠分享這麼多開心和美好的回憶,表示你們把牠照顧得非常好,很了解牠,所以牠覺得自己很幸福,這點要給予自己一些肯定!
「接下來,我們能著手的是,試著把放在病況的關注力稍微降低一些,做開心互動的關注增加一些,並且多對牠訴說你們的心情和感謝。這麼做,除了符合隆隆希望大家減少因為牠生病而擔憂的心情,更重要的,是在最後有限的時間,把心放在美麗的事物上,在彼此的生命中沒有遺憾,帶著愛與祝福圓滿這趟生命旅程。」
溝通完,飼主姊姊說:「我知道隆隆表達的是親親,知道他也喜歡我,讓我好高興!我常常這麼做,一直以來每天睡前我都會親親他,跟他說我好愛他,他也會舔我回應,即便他現在沒有辦法像以前一樣舔舔我了,我還是每天都會親親他!」
當我們認為很難再為毛孩的身體多做些什麼的時候,日常中看似平凡的互動,就是最滋潤雙方心靈的暖流呀。